胶东门笺：迎风招展的喜庆

门笺，又名过门钱、挂门笺、挂钱儿、吊子、门吊等。门笺属刻纸制品，在山曼、柳红伟编著的《山东剪纸民俗》一书中，将门笺归结到节日剪纸的范畴。关于门笺的起源和流传，叶又新先生在其著作《山东门笺》中论述如下：“门笺状如小幡，纹饰类如人胜。用幡胜表达人们意愿的风俗，最初见于汉晋的文献记载。《后汉书·礼仪志》：‘立春之日，夜漏未尽五刻，京都百官皆衣青衣，郡国县道官下至斗食令史皆服青帻，立青幡，施土牛耕人于户外，以示兆民，至立夏’”。

到了南宋，开始把春幡胜于元旦日（即春节）悬挂在门口。吴自牧著《梦梁录》云：“岁旦在迩，……街市扑买锡打春幡胜、百事吉斛儿，以备元旦悬于门首，为新岁吉兆”。所谓锡打，可能是用锡打银箔剪制而成。这种锡打春幡胜当就是最早的门笺。据《招远县志》记载，“除日，……又制金银纸如钱装贴于门楣，谓之过门钱。其五色纸为之者，亦如钱。”由此可以推测，胶东门笺是由金、银、彩幡胜演变而来的。

门笺（胶东方言，“笺”、“钱”谐音）采用五色彩纸凿制而成。五色为大红、绿、黄、粉红和蓝紫。这五种颜色的搭配，古已有之。《帝京岁时纪胜》说：“挂钱辉五色。”《招远县志》说门笺是“五色纸为之者”。门笺的具体形式不一，但基本造型是合乎黄金分割的长方形，由中心的“膛子”，上、左、右的边框，下面的穗子（又称“牙子”、“支脚”）三部分组成。最复杂的是膛子，内部饰以网格、灯笼筋、串钱、锯齿、十字、菱形、城垛、水纹、半圆等各式花纹，并以图案衬托吉祥文字，每张笺最少的仅有一个文字。

栾世建说，常见的带字门笺有五字吉祥语，如“家和万事兴”、“家兴财源旺”、“福禄祯禧祥”等，五个字分别刻在五张笺上，配成一套。若系四字吉祥语，如“堆金积玉”、“招财进宝”、“吉祥如意”等，四字分别刻制在一张笺上，正中一张笺采用“福”字或“灯笼”图案，也能构成一套五张门笺。

做挂钱离不了凿刀。说话间，栾世建拿出大大小小十数把凿刀，这些刀都是他选取45＃钢打磨出来的，每把刀的前端一齐，称“齐头凿刀”，且大多数凿刀的刃口呈圆弧形。栾世建早些年在一家电焊机厂上班，有一手钳工手艺，他亲手打磨的凿刀不卷刃、不开裂，很称手。

凿制门笺需要耐心。栾世建告诉笔者，凿制门笺的纸张多产自山东高密，批发回来的纸张必须先裁好，然后选取60～70张为一沓，表层放一张花样（即模子，用硬纸板预先凿好），用纸捻钉牢，放在木墩（精选苹果或梨树树桩）上，用木槌和凿刀，照着表层的花样一刀一刀地凿出花纹。因此，制作门笺的艺人惯将这门手艺称为“凿门笺”。

大年三十吃了晌饭，农家就忙着贴门笺，不仅街门上要贴，就连院子门窗、厢房门窗等处也要贴。有关张贴门笺民俗的起源，有的说是避兵灾避瘟疫，有的说表达对美好富裕生活的向往，后来，大半是为了增加节日的欢乐气氛。

门吊传为秦琼的双锏演变成

除凿制门笺外，栾世建还凿制另一种刻纸制品：门吊（也称吊儿），长条形，形制相似，大小不一，也是由五色彩纸凿制而成。栾世建的同村长者、72岁的栾仁凯年轻时刻制过挂钱、门吊，他听老辈人讲，龙口境内悬挂门吊之俗，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演变过程。把守街门的门神，初为神荼、郁垒，后为钟馗，之后，演变为唐朝武将秦琼和尉迟恭。再后来，改为在门两侧的墀头或门簪上悬挂门吊，此俗一直流传至今。民间悬挂门吊，意在辟邪驱鬼。老辈人传言，门吊由秦琼的双锏演变而成。据说这门吊内的纹饰，除中间的串钱外，上下两侧极有可能是锏柄的图形。

挂门吊时，必须先从其对角剪开，否则门吊容易散乱、不成形。展开之后的门吊五彩纷呈，迎风招展，非常漂亮。

关于吊儿，黄县民间曾流传一句俗语：“初三女婿不踩吊儿”。按照当地的传统习俗，“初三走丈人”。门吊原本为驱邪之物，女婿是贵客，不能对其有妨害。故初三这天，丈人家要提前将门吊下端的一截小尾巴拽掉，这就是“初三女婿不踩吊儿”的由来。

在招远北部及黄县西南的黄山馆镇一带，腊月三十上坟，除携带香、纸、蜡、锞外，还需得拿上吊儿。上坟者于坟前插上一根木棍，在木棍上悬挂吊儿，以镇住穷鬼恶神。

“肥猪拱门”与武侠小说

在栾世建凿制的剪纸之中，有一种叫做“肥猪拱门”的刻纸图样。“肥猪拱门”的剪纸成对使用，多贴于街门或进间屋外门。凿制这种肥猪图案，费工费时，栾世建凿了18年的门笺，算熟手，但要完成一对“肥猪拱门”，也得花费一个半小时。

有关“肥猪拱门”的图案，是近些年才出现的，虽然流行时间不长，却有着深厚的民间基础。关于猪拱门的故事，龙口境内不少老人认为，与民国年间出版的一本武侠小说《海岱风云》颇有渊源。小说作者田乐善，字伯欣，笔名徐乡乡人，系黄县城西（今新嘉街道）松岚村人。他在小说《海岱风云》中成功塑造了一位智勇双全、为民除害的清廉县令朱祚鼎的形象。

龙口作者王玉珉先生在《老黄县》一书里，对《海岱风云》中“狗上房子猪拱门”的故事做过生动描述：黄县过去有一恶霸黄献武，绰号“三王爷”，欺压百姓，无恶不作。“朱县令到任之后，随即贴出告示，告知全县百姓‘新县令即日视事，铁面无私，百姓伸冤，一概接待。’不到两个时辰就接到一百多只状告恶霸‘三王爷’的呈子。第二天朱祚鼎登门拜见‘三王爷’，‘三王爷’大惊，原来他头天晚上做了个梦，梦中有人暗示，到了‘狗上房子猪拱门’的时候，黄家就要败落了。几天前，‘三王爷’在泉水疃庙上抢了一个民女，晚上便被一飞檐走壁的侠客穿房越脊救走了，府里的恶犬蹿上房追赶，被侠客打死在房顶上。今晨朱太爷登门，‘朱’与‘猪’同音，不正应了‘狗上房子猪拱门’么。”《海岱风云》早成绝版，书中一些情节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。基于“狗上房子猪拱门”的故事，近年来，龙口的民间艺人将“猪拱门”的刻纸图案成功刻制出来，用于门笺，深受百姓喜爱。一是，小说中的主人公朱祚鼎，在黄县历史上确有其人———朱作鼎，朱作鼎在任时颇有政声，故而百姓怀念这位清官县太爷；二是，肥猪与“生财”、“发福”等吉祥语连用，迎合了民间讨吉利的心理。

门笺、门吊之节日剪纸，腊月里显得特别抢手。早在冬月，栾世建就开始忙着凿制门笺等物件儿，每年腊月初十过后，便奔波在龙口、中村、黄山馆、洼里、徐福大王等周边的集市上。栾世建居住的后埠栾家村，上世纪90年代，村中二百余户人家，有近一半从事这门手艺。近几年，随着机器制作和电脑设计等方式的影响，原先的人工凿制门笺的手法渐渐式微。面对现状，栾世建坦言，之所以舍不得丢下这门手艺，全凭着对它的一腔热爱，当然，也为挣几个过年钱。“只要老百姓喜欢贴这些物件儿，我就不会歇手。”

（本文图片由烟台市非遗办提供）